第(1/3)页 怡红院的槐花开得正盛,细碎的白瓣落满青石板,像场温柔的雪。 时念站在主楼的回廊下,手里攥着串黄铜钥匙,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齿痕。 已经五十多岁的她,鬓角已染了霜。 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半世风霜,却依旧腰杆挺直。 她旗袍的领口依旧绣着那枝梅,经了三十年风吹日晒,反倒愈发鲜活。 “念姨,真不再想想?” 李千辰站在她身后,脸上满是忧色。 这孩子是李贤的独子,自从回到盛京之后就一直在怡红院长住。 跟着时念学记账、改戏文,眉眼间有李贤的温润,又添了几分时念的通透。 他手里捧着本账册,是怡红院名下产业的清单: 盛京书坊十二间,各州府民生讲堂三十九处,泉州海产互贸点七处…… 每一笔都浸着时念的心血。 时念转过身,笑着把钥匙塞进另一个年轻人手里。 时民安穿着件月白短褂,身形像极了阿福,眉眼却随暖夏。 他接过钥匙时,指节微微发颤,掌心的薄茧是常年做模型、跑互贸磨出来的。 小时候的他是个书呆子,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去科举的时候,时民安却继承了父业。 他说:“我要替姑姑守好她的心血!” “民安,记着三样事。” 时念的声音轻缓,却字字清晰: “一,书坊赠书不能断,尤其是偏远州县的寒门学子;” “二,民生讲堂要请真懂百姓的人来讲,渔民、菜农都行,别尽请些酸儒;” “三,互贸点的秤要准,少一两都得罚。” 时民安重重点头,喉结动了动:“念姨放心,我记着呢。” “阿爹之前已经交代好了。” 周围的伙计们都红了眼。 吴婶的徒弟如今掌了灶房,端来刚烤的软糕,热气裹着香,像三十年前时念初来乍到那天的味道。 凝霜的收养的女儿接过了戏台班子。 连当年总跟在阿福身后的小杂役,如今也成了各州府书坊的总掌柜,站在人群里,偷偷抹了把脸。 李千辰忽然笑了,把账册递给时民安。 “民安哥,这是去年的盈余,念姨说过,三成用来添书,三成贴补讲堂,剩下的给伙计们涨月钱。” 他转向时念,眼里没有半分怨怼。 “念姨早把该教我的都教了。” “她教我账要清,心要明,教我民生不是数字,是南齐百姓的粮袋、是海边渔民的渔网,这些比钥匙贵重多了。” 时念望着这两个孩子,心里暖得发潮。 李千辰是血脉里的亲,却更适合在朝堂上做个清吏; 时民安是怡红院养大的娃,骨子里带着“民生为本”的根。 她这辈子没嫁人,没生养,可眼前这些人,哪个不是她的孩子? “走吧。” 时念拍了拍时民安的肩:“我该回去泉州看看老宅的讲堂,人老了、老了。” 这话谁都知道是安慰。 泉州苏家旧宅改的民生讲堂,去年刚翻修过,哪用得着她亲自跑一趟? 可没人戳破,只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槐花瓣落在她的旗袍后摆上,像撒了把碎银。 马车驶出盛京西门时,日头刚过正午。 时念掀开车帘往后望,怡红院的飞檐在树影里若隐若现,檐角的“文道之地”匾额闪着光。 二十年前她攥着改戏园的图纸站在门口,怎么也想不到,这处地方,会成南齐百姓心里的“民生港湾”。 “时先生留步。” 马蹄声从身后传来,急促却不失章法。 时念转头,见一队羽林卫簇拥着辆马车,车帘掀开,露出张年轻却沉稳的脸。 许克勤穿着明黄常服,袖口绣的龙纹低调却威严。 他跳下车,亲自扶时念,动作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尊敬。 谁能想到,当年在皇家别院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四皇子,如今却成了掌握整个南齐的帝王。 “皇上怎么来了?” 时念笑着打趣:“不怕朝臣又说您不将心思放在正经事上?” 许克勤眼里闪过丝赧然,倒有了几分当年的影子: “老师要走,朕这个做学生的,总得送送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