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冯煜怔了一下,拱了拱手,便随方锦堂、戚明诚等人坐在了一边。 耿煊当仁不让的在主位上坐下,对面便是梁文英、常思道、彭柯、伍若海,以及另一些五坊高层则盘坐在了耿煊对面。 耿煊的目光在五坊众人身上扫过,道: “我想,你们中,有不少人现在心里是有些迷茫的,不知道我将你们安置在这里的用意。” 没有人回话,但许多人神情之间的变化,却无疑已经说明,耿煊说的这话是正确的。 脚下这片土地,土质倒是很好,地方也足够开阔平坦,是种粮食的好地方。 可太过缺水,连满足十万人的饮用所需都费劲,更别说让这么多人在这里耕种为业。 不种田,难道让他们跟范宏盛、魏万宗等人的里坊抢饭吃,去当山民吗? 这自然是让他们心动的一条路。 可只是稍稍想一想,就知道,此路依旧不通。 且不说他们根本没实力吃这碗饭,即便他们有这实力,这碗饭也没有他们的份。 从北八集、到东五集再到南四集,这绵延一两千里的赤乌山附近,已经有多达三十几万的里坊山民,早就已经饱和了。 也早就达成脆弱的平衡了。 别说把他们这近十万人加塞进去,便是再多塞一个两三千人的里坊,都要引起周边许多里坊,乃至集市之间剧烈的动荡。 总不能将现有山民中硬挤走三分之一,给他们腾地方吧? 虽然耿煊已经承诺为他们的生存立足托底,但他们也没有奢望耿煊能为他们将事情做到这个程度。 耿煊道: “来时你们应该都看到了,就在这附近不远,就有一条干涸的古河道。 据我了解,这条河道断流,距今还不到四百年。 因为某年夏天雨季太猛,上游一段山体滑坡,阻塞河道,让河水改了向,这才让这条河道逐渐干涸、废弃。 原本,这两岸也是非常富庶的,土地肥沃,一点不输于月露原中心区域。 不过,随着这条河道断流,这两岸才逐渐荒凉了下来。” 听着耿煊的讲述,意识到什么的梁文英、常思道等人,一个个脸上都露出错愕的神色。 彭柯更是脱口而出,失声问道: “帮……帮主,您……您不会是想要重新疏通这条河道吧?” 耿煊笑着点头道:“看来,已经不需要我再多说,你们都已经想到了。” 其他人都还处在失神的状态之中,为耿煊这大手笔给震得说不出话来。 与范宏盛、魏万宗等人汇合,此刻也与他们坐在一起的柴爷更是差点惊呼出声。 他可还记得,此前他们一行人东行去月露原,中途正好在古河道旁边休息,“苏帮主”还问过他这个问题。 他当时就很肯定的说,不会有傻子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。 现在,“傻子”自己跳出来了。 好在多年的人生经验,让他死死的咬住了嘴巴,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。 唯有彭柯脸色一片惨白,一边摇头,一边喃喃道: “完了……完了…… 我还以为您如此建议,一定对我们已经有了妥善的安置方案。 却没想到,您的计划居然是这个……您该提前说一声的啊!” 虽然没有把话明白的说出来,但却已经将“误上贼船”的反应充分表现了出来。 其他人听了彭柯这吐露心声的话,脸色都是微微一变。 这明显有对耿煊做事欠妥的指责。 耿煊听了,却没有不悦的情绪,反而好奇问道: “你怎么知道就完了?” 彭柯看向耿煊,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再次嘟哝道: “这么大的计划,您该提前与我们说一声的呀。” 或许是意识到,此刻再发这些牢骚,也已无用。 彭柯摇了摇头,声音有些低落的道: “帮主您还不知道吧,我们灵宝坊,就是从这里迁去月露原的…… 当时,有很多里坊从这里东迁去了月露原,说是东迁,其实就是逃难。 当时本来就兵荒马乱,地上就没怎么消停过,月露原的里坊又一个个将我们当游民防备…… 我们灵宝坊,其实是当时东逃到月露原的八家里坊残余丁口一起攒出来的。 笔记上并没有详细记录其中过程,不过,想想也知道那时的局面有多惨。 而在决定舍弃这里的基业,东逃去月露原求活之前,所有里坊都已经想尽了办法。 毕竟,要是还能继续在这里落足,谁又愿意去做丧家之犬呢?! 而所有里坊最关心的一件事,就是能否将那被淤塞的河道重新疏通。 这也是最让人绝望的!” 说到这里,彭柯再次摇头,嘴里一边叹着气。 “为何?那河道难道无法重新疏通吗?”耿煊问。 彭柯摇头,道: “疏通当然可以疏通,但其所需工作量,却不是一家里坊可以做成的。 别说一家里坊,便是十家里坊,一年到头不吃不喝,全部扑在这上面,都是不可能做成的!” 耿煊点头,道:“工程量非常大?” “嗯,几乎所有里坊都派人去现场仔细勘察过,也让最经验的老师傅进行过详细计算。 按照最保守的说法,也需要三千五百万个大工! 其中比较普遍的说法,都认为需要五千万到六千万个大工。 有最夸张的,直接给出了需要投入至少一万万的大工,才能将河道重新疏通。” 这是里坊评估一个工程具体工程量的常用方法。 比如,修筑一段水渠,需要多少大工; 挖掘一个鱼塘,需要多少大工; 修筑一栋宅院,又需要多少大工; …… 而一个“大工”,就是一个成年里坊男子努力做一天工所能完成的工作量。 虽然,这种统计方式,很不精确,误差非常大。 却可以用最简单直观的方式,让人评估出一个工程的大小和难易程度。 以及以自家里坊的人力,是否能够完成,大约多久能够完成。 而且,即便有误差出入,通常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十。 那些有经验的老师傅,甚至能够将误差控制在百分之一以下。 需要数千万甚至是上亿个大工才能完成的工程,确实不是一家里坊能够奢想的。 而疏通阻塞河道,主要就是挖土和运土。 以耿煊对普通坊民体能的了解,一个大工基本相当于挖掘以及转运一点五到两方的土方量。 这看起来似乎非常少,可若以重量计,这已是三到四吨的重量。 而这,基本已经是普通坊民一天所能承受的极限了。 从这个角度去理解,三千五百万个大工,基本就约等于五千万到七千万的土方量。 而那超过一亿的大工,就相当于就是一两亿的土方量。 用自己的理解,默算了一番大致的工程量之后,耿煊心中却不见沉重,反而轻松了许多。 刚才看了彭柯那样的表现,他还以为这件事存在一些他没有发现,却完全无法克服的难题呢。 耿煊好奇的,反而是另一件事。 他看向一脸灰败的彭柯,问: “你说对这工程量进行评估的都是各坊最有经验的老师傅,可各坊给出的评估结果,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呢? 悬殊最大的,至少有三倍的差距! 既然都是老师傅,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吧?” 彭柯摇头,解释了一番。 耿煊这才知道,这不同的工程量,不是来自于评估误差,而是施工方案的差别。 那最少只需要三千五百万个大工的方案,只追求疏通河道,让这条如血液一般重要的河流重新流动起来。 其他的,一概不管。 而那些更大的工程量,则或多或少的包含了对滑坡地段的隐患排查,善后处理等。 那个工程量超过一亿个大工的方案,因为评估者觉得这工程量太过离谱,最终其本人都放弃更仔细的计算。 而这个方案,追求的是一劳永逸的解决这段河道的问题。 不仅包含了疏通阻塞河道,还有修筑河堤,将滑坡段的山体也进行修缮改造,增加护坡,坡度陡峭有再次滑坡隐患的地段还要降坡度,加台阶…… 这么做,问题倒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了,可工程量不就跟着嗖嗖往上涨了么。 最后,连评估者本人都觉得这不具备任何落地的可能,在评估出准确结果之前就选择了放弃。 帐中陷入长久的沉默。 耿煊是在思考,在盘算,暂时没有说话。 方锦堂、戚明诚、冯煜等人却是死死闭着嘴巴,恨不得所有人都把他们忘记才好。 他们心里觉得,这场本来就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会议,他们压根就不应该在场。 现场目击大老板出糗,难道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吗? 而彭柯一脸灰败自然不提,就连梁文英、常思道等人听完彭柯讲述的内情后,一个个也都是惶然无措。 一时间,竟都生出股前途未卜,未来不知该往何处去的茫然之感。 梁文英在心底自责。 当初,他慑服于“苏帮主”迅速荡平万平集,杀戮无忧宫十几名炼髓强者的威势。 人家说让他们西迁,他没多想就答应了。 他现在心中反思,自己答应的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? 倒是一路跟随而来,也在帐中角落混了一个位置的刘月季,一双眼睛这瞅瞅,那看看。 算是在场诸人中,神色最是轻松淡定的了。 不是因为事不关己。 而是他本能的觉得,“苏帮主”的这个决策,不可能是简单的失误。 在听到彭柯如怨妇一般念叨“要是能提前说一声就好了”,他就忍不住有点想笑。 要是提前说了,这趟西迁,岂不是就搞不成了? 所以,你以为是“苏帮主”忘了提前跟你们通气吗? 人家分明就是故意的好不好! 若说这现场还有一人对耿煊有信心,那这人非刘月季莫属。 在这样的氛围下,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耿煊,明亮有神的眼睛在彭柯、梁文英、常思道、伍若海这些人身上扫过,问了一个问题。 “你们觉得,一个大工,定价多少比较合适?” “啊?” 彭柯、梁文英等人一脸茫然。 既不知道耿煊为何要如此问,也不知道这话应该如何回答。 不仅是因为,他们鲜少将里坊的派工用工与银钱挂钩。 也因为“大工”与“大工”之间,也是有着巨大差异的。 一个只有傻力气,其他啥也不会,扛着锄头刨一天地,这是一个大工。 一个技艺精湛的泥瓦匠,用一天时间,砌四墙砖,让原本只有地基的空地,一天之内就有了一个房间的雏形,这同样是一个大工。 要是用银钱衡量,它们的价值能一样么? 就在梁文英、彭柯等人有些茫然,没反应过来应该如何作答之时。 第(2/3)页